这两天，“资本的力量”这个偏正词组又火了一把。起因是，媒体人熊志在《新京报》上发表评论文章《逝者生命岂能这样被“归零”》，批评 “旅美学者”李毅就抗疫问题发表的观点，引发李毅不满，李毅在自制视频中反驳熊志，并批评《新京报》“是一个资本的力量”。结合语境判断，在李毅看来，“资本的力量”是一个坏家伙。随着该视频被广泛转发，“资本的力量”又一次引起了公众的思考。

认为“资本的力量”是坏家伙的，其实远不止李毅一人。这些年来，在中国，资本和它的力量，时不时地被批评、被丑化，甚至被妖魔化一番，两年前的“民营经济退场论”，实际上也是批评“资本的力量”的众多版本之一。

在讨论“资本的力量”之前，先说说“资本”这个常识性的问题，常识虽常，多说几遍也不是坏事，尤其是在反常识的东西经常喧嚣的年代。

何谓“资本”？按照传统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解释，资本是指给资本家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；其中隐含着资本家与工人的对立，以及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。按照现代主流经济学的解释，资本是指用于投资得到利润的本金或财产，是人类创造物质和精神财富的各种社会经济资源的总称；资本可以划分为物质资本、人力资本、自然资源、技术知识四种形态。后一种解释超越了阶级剥削与劳资对立的层面，以中性的立场看待资本，更符合今天的实际情况，这是常识。

理解了资本，就不难理解资本的力量。资本既然是财富，是资源，它一旦被运用起来，自然就会发挥作用，这种作用，就是力量。

具体到生活中，形形色色的资本的力量随处可见：房地产公司斥巨资对荒山野岭进行开发，把它变成美丽宜居的现代化住宅小区 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创业型企业通过A、B、C轮融资直至IPO，做大做强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国家建立资本市场，为企业直接融资创造条件，助力经济转型和高质量发展，这是资本的力量。

优质企业带着资金、知识和技术下乡，帮助农民脱贫致富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无良商家在百度上竞价霸榜，发布虚假广告误导消费者，这也是资本的力量。有的媒体借助上市或并购壮大，为受众提供更好的服务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有的媒体有偿就闻或有偿不闻，这也是资本的力量；富翁大手笔捐建学校，设立奖学金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大学商学院向富人献媚，批发文凭或客座教授头衔，这也是资本的力量。

利用市场垄断的优势地位发动价格战，打压后起之秀，阻碍产品更新换代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吸纳各方资金玩太空探险，研制出新型宇宙飞船，为人类遨游太空创造条件，这也是资本的力量；污染型企业环评不达标，却能用金钱摆平监管部门，继续生产，这是资本的力量；阿拉善SEE基金会致力于资助和扶持中国民间环保NGO的成长，推动生态保护和可持续发展，这同样是资本的力量。

资本的力量有时好，有时坏，有时好坏参半，有时不好也不坏，有时说不清是好还是坏。它处在好与坏之间的一个什么样的状态，取决于控制或使用资本的人，取决于使用资本的方式和目的。这就牵涉到资本家，以及资本家如何管理和运用资本的问题。

一说到资本家，中国老百姓往往会联想到“剥削者”或“寄生虫”，这是老派、过时的政治经济学理论或文艺作品对资本家简单妖魔化的结果。资本家的形象实际上也是丰富多彩的，有良有莠，有黑有白有灰，不能一概而论。在中国，掌握资本的人，往往被称为企业家或知本家。其实，企业家或知本家就是资本家的另外两个说法，以规避老百姓的不适感。这种不适感要尽快抛弃才好，因为不合时宜，也不实事求是。应当为资本家正名。

资本家如何管理和运用资本，分为两个层面，如果资本的管理或运用限于自己的私人领域，那就是资本家的隐私问题，资本家自行处置就行；如果资本的管理或运用与他人或社会发生关系，那就是公共问题，必须接受法律的框架下的监管。

“资本的力量”，通常涉及资本在公共领域如何发挥作用。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途径，是建立良善的法律与制度，实现资本监管的法治化。资本本身无善恶，要想让资本的力量向善去恶，就必须在法治化建设上下功夫，这才是“资本的力量”问题的关键所在。